體系整合|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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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終於來到中醫實習,感謝大醫精誠,讓我有個機會督促自己提筆為學習歷程做個總結,也是下一階段的開端。

我是屏東人,目前就讀於長庚中醫學系七年級。

高三以前生活中是沒有中醫的,原本志在中文與歷史系,現實考量念了三類,高三發現有個居然可以結合中文歷史又是三類可以念的系,驚為天人,從此走上這條路。

初心

從小興趣是花草與看書的我,自然而然的,剛入學就將自己定位成一位內科醫師,典籍的世界對我來說像是一片可供悠游的大海,喜歡讀古書時偶爾會心與古人心思若同的感覺,也開始了買書的不歸路。種種花花草草、老了歸園田居,也一直是生活中的痕跡與嚮往。

然而因為系上教學部讀書會的資源,仍盡量參與傷科與針灸學長姐的分享,很幸運遇到許多熱心學長姐,雖然興趣不高且自覺資質駑鈍,卻一直沒有放棄接觸針傷之路。

回顧六年學習

一到大四時以內科思維為主,由於經方架構完整方便入門,也較有一貫邏輯,便以此為主要體系,旁參諸家經驗,私下跟診時老師鼓勵盡早開始練習用藥,便開始替家人用水藥或科中解決一些大小問題,也自忖還算有一些療效。

同時因為喜愛植物的興趣,加入了系學會藥園部,有了一些機會和民間青草藥研究社群出去採藥,多了請教前輩的機會,始知民間有高手,不但連結了中醫學教育從生藥採集到炮製這一段的空白,甚至原生植物的型態在法象藥理學的建構上都是很重要的一塊。也認知到發現本經和青草藥的連結、青草藥在某些領域能補中藥之不足

大三時因緣際會去上了顱薦椎治療(Craniosacral Therapy, CST),看見西方物理治療界對人體的追求,透過清晰的語言與現代研究實證,建立明確的學習階梯,很值得對學生來說相對難掌握的針傷科,甚至是整個中醫體系對於學習的認知與反思。

為了在內科上精進,對脈診有更深入的掌握,也跟了一些臨床以脈學為主要參考依據的醫師。包括使用全息脈位的、脈證相對的。

期間也一直跟著老師讀古文與典籍,掌握歷代古籍學習的綱目及入手方式。

大五大六則是在西醫見習,跑各科時總想著中醫思維在什麼情況下能夠被轉譯,哪些病西醫的理解有助於更全面的窺見人體的實相,什麼時候則是在試圖揭露的同時反而掩蓋了更多的真實。更實際的是哪些是轉診的時機、哪些是中醫遠遠不足現代醫學之處。

沒有用不到的經驗

在此之前,在學期間的學習經驗,各項領域並沒有太多的重疊。譬如內科與針傷在腦海中就沒有太多共通點,各自有診斷及治療模式,頂多相同的是組成人體觀的陰陽氣血而已。對內科是興趣,對於針傷則是逼著自己學習一點作為中醫的必備技能。也以為自己未來就會做為一個以內科為主的醫師。

然而,預料之外的轉折發生了。

一位同學經痛已久,在服用當歸芍藥散、桂枝茯苓丸等療效不如預期後,最後因為脈象上考慮腸道有積滯意外服用潤腸丸,始連經痛皆有戲劇性改善。被當頭棒喝的我,試圖探詢病史,發現曾滑倒受傷撞擊下背且觸診下腹骨盆異常緊繃。

於是開始思考結構與內科間實際存在的聯繫,一直平行的兩種思維在人體上似乎交會了,期間也不停地追著兩傳老師的臉書文章,常常都是爆炸性刺激的新思維。

這樣的思維下,針傷科也開始變得有趣,原來不同切入法看的都是人體不同方向投射出來的影子。我開始像拼拼圖一樣,將過往所學整理,一塊塊都拼湊出更接近人體真實的樣貌,最初的材料便是脈、結構、臟腑經絡。

人體的資訊都有用

及至後來,一位影響我很大的學長說:「即使要當內科醫師,多從針傷下手了解身體結構都能讓你更上一層樓,才不致於讓內科對於人體的想法流於想像。」

如同姚梅齡老師[1]覺得並沒有所謂可以捨去的脈或證,及我的啟蒙老師後來跟我談起的,人體呈現的資訊,儘管紛雜,往往都是有一貫的病機能解釋的,不能解釋是要檢討自己思維之不足。

診斷與檢證工具

至此隱約摸索到人體全面系統呈現的可能性。也理解了《素問 · 異法方宜論》「聖人雜合以治」背後提示的方向。那麼接著就開啟了學習不同檢證工具的可能,望聞問切、觸診、結構功能動態、甚至是氣感,都將能完善彼此。

有沒有可能一個病人的診斷能從各個方面切入,才能真正釐清病因?用不同診斷方式能夠導向一致的結果並互相確認提高sensitivity、specificity?
更進一步的問題是,那些我們以為是內科而有效的典籍如傷寒論,有沒有可能在身體感上呈現,甚至傷寒論本身就是一個身體感很好的人用藥物來解決結構問題的的方式?

中醫實習不停的換科跟診,我想能做的第一當然是統計療效,講再多最終仍要回歸療效的,然而療效也有不同層次,那麼在未談及療效前,一者要學習老師如何診斷,用的是什麼體系及思維,二者若是能有其他體系的驗證方式,也應該可以拿來驗證老師的診斷是否正確,畢竟治療思維雖然重要,但多是伴隨清晰明確的診斷而來的,這多位老師都曾提及。

同時也能判斷治療的層次到底在哪裡,短效或長效、症狀或病因、是否是placebo effect等等。

承繼經典的可能

思及至此,恰巧也讀到王居易老師的書,更是在這裡設定了一些目標。

王居易在《經絡醫學》[2]中提到,並沒有所謂無條件的”特效穴”,或者說所謂的特效穴,以及古人經驗,是在一定的定義(定解條件)下的可重複性。也就是說,診斷明確再次被強調了。

同樣的問題,出現在中醫各處,譬如脈學歷朝歷代有許多不同的對應系統、針灸一個穴位有許多不同主治等,我不認為有哪個系統是錯誤的,應該都是在特定時空被記述下來的,也就說,只要能找到並重現規則背後的條件,典籍記載便能重現。

也因此,典籍的眾說紛紜,其實是替我們打開了許多可能性,拋棄典籍走出自己的路固然可以,但走的畢竟辛苦而無法承繼前人。

中醫應該越學越寬廣

與另一位老師對談時這句話深深烙印在腦中。

如果這樣能解答,那麼內科、傷寒、經絡、結構,再加上必要時西醫生病理語言的轉換,看似很不一樣的體系,也許就能打開真理之門窺見一點真正的人體。也期待著能有更多不同視野交集。

「人的特立獨行,往往是他只會這個。」[3]

看到這句話也是很震撼,曾經也差點陷入這樣的窠臼,自限於中醫、自限於內科,很慶幸自己始終沒有拒絕其他說法的可能性,還是接觸了針傷、還是接觸了西醫,保持交流與開放,求其同而存其異,勿以攻訐,待時機成熟必能有一以貫之的道理,也看到了體系融合的一線曙光。

以上雖有粗略的想法,但在追尋的路上,還是需要更多真實的體會才不會流於想像,希望能在中醫實習這一年,操作思考更多,並完善之。

參考資料:

  • [1]《臨證脈學十六講》姚梅齡
  • [2]《經絡醫學》王居易
  • [3]《逝去的武林》李仲軒